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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宫和也和七个物语 (四十四/四十五)

 这个故事不是太长,也不短。

隔了跨越半个世纪的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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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

 

“那我猜帮佣的主人家就是您家了吧?”二宫笑问。

“不愧是二宫先生,是了是了!”崔老太太连连称赞。

章老先生赞同地点点头补充:“不过我们的初遇不仅和美好扯不上半点关系,甚至还可以说非常糟糕。”

“诶?”

二宫的愕然像是意料之中,章老先生朝自家太太狡黠地做了个鬼脸,对方也撇嘴以示赞同。

二宫忍不住好奇发问道:“所以是……?”

老太太捂嘴一笑:“您不是让我慢慢讲嘛,那且听我从头一件一件讲来。”

 

章老先生的母亲(以下统称章母)到那人家之后才知道,她并不是去当帮佣,而是专门配备给那家大小姐做专职保姆。工作内容发生变化,章母却被崔珊娜在大人面前的礼数折服,虽心有揣测,奔着高额工资,爽快地应下了。

可她没想到的是,这位大小姐头一周就用很特别的方式让她不停奔走。

崔珊娜的饮食全权由章母负责,只因她在她工作第一天时大为赞扬她的厨艺,满心欢喜的章母没多想便答应了。谁知第二天起,这饮食就开始出问题,至于这问题在哪儿,章母也不好多问,因为问了,崔大小姐也只天真又烦恼道“我也说不上来,可是就是不如那天好吃了”。慢慢的,她的食量逐天减少,有时甚至只喝了两口汤便说没胃口,精神头一日不如一日。崔父关切,她也只答“没什么不舒服,章妈妈照顾得很好,就是吃不下她做的饭。”

 

“我现在都还记得我母亲头几日从她家回来时的样子,”章先生插话道,“一开始只是很用心的准备食物,做完之后总要反复跟确认我多次味道,可第二天回来,仍是愁容不改。”他无奈笑道,“聪明人使坏,最为折磨,只要时刻收好了马脚,真是会让人莫名委屈得说不出话来。”

 

之后,问题又从饮食转向了衣着和小物件,比如把扣子洗掉了,蕾丝洗松了,房间里的书摆错了,书桌上的东西不见了,都是琐碎小事,都是无谓的规矩,却让章母从早到晚奔忙于房屋各处,耐心一层层磨尽。

最让章母捉摸不透的是小娜的若即若离,可能前一秒还在跟她道歉向她撒娇,下一秒便露出陌生又不信任的表情用上佳礼貌将她拒之门外。

 

“我那时一半刻意一半无心,”崔珊娜愧疚地回忆,“因为在她老人家来之前,我身边来来去去不下五、六个保姆吧,什么样的人都有,贪财的,懦弱的,耍小聪明的,更有想利用我接近我父亲的,学校生活已经糟糕透顶,连家里也成了劳心之处,”她摇摇头,“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,可只有十四岁,没有朋友又寻不得依靠的我,只能将那些负面情绪转嫁给他人,她老人家便成了最近最直接的牵连者。”

“可是,我母亲从来没跟我抱怨过你,”章老先生望着崔珊娜,像是再次重申已反复不下百次的保证,“尽管我早就看出来她忧虑劳累的的源头是你,她只是会不经意念起,说自己从来没觉得哪个小孩可以像你那样,小小年纪举止可以成熟得像一个大人,却又总是露出小可怜的表情,让人不忍心责怪。语气心疼得会让我这个亲儿子嫉妒。”

逗趣的口吻,章先生却是满面怜爱,崔珊娜饱含深情地回望,却像是在努力回应如今只存留于记忆中的,那位尝试以真诚的心向她靠近的章母。

“正因为此,我才会在和你相遇后,明白信赖和守护的可贵。”

无意识间,两个人的手再次交叠紧握。

 

不论是冲着工资,还是小娜几番转瞬即逝落寞的表情,章母选择了坚持。可这样无端消磨的时日一久,身体再结实的人也会被拖病,仍犹豫着不肯交付信任的小娜在看到她苍白的神色后选择了无视,直到快天黑才有其他佣人发现章母倒在后院的衣物晾晒处。

崔父带着小娜前去探望,望着病床上气色仍不见好转,陷入昏睡中的母亲,忍住自己拳头的小远山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将他送来的营养品塞回他怀里,然后将他们往门外推,却一不小心撞上进门送药的护士,玻璃药瓶跌得粉碎,刺伤了崔父脸颊,护父心切的小娜转身将远山一把推倒在地。

 

“这位老太太是看着娇小,但当年比我大一岁半的个子,推起营养不良的我,可是分分钟压倒性优势啊。”

崔珊娜娇嗔着推拍向二宫“告状”的章老先生:“这件事还真被你记了一辈子。”

章老先生夸张得做一本正经状。

“老婆子,不止这辈子,我怕是要记往下一辈子,还有下下辈子,这样难忘的初遇我怎么会忘记。”

语罢,戏谑的表情已然消失,仿佛在他们长达七十年的相守相望中,这样的独特的回忆已称得上弥足珍贵。

 

 

四十五

 

五年前,在二宫和樱井同处过一年的屋檐下,来过一个访客。

“你是kazu君吧?”

不知该不该回答的二宫愣在原地,对方却已轻轻鞠躬。

“你好,我是翔君的母亲。”

恰当温暖的仪态,让二宫不由自主让开位置,请她进门。

 

现下的二宫突然回想起那一幕,微笑道:“这样的相遇确实是意料之外,不过初衷却是一致的呢,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抱不平。”

两位老人点点头。崔珊娜开口道:“虽然闹得那么不愉快,回家后看到他母亲为我做的那些事,我心里愈发过意不去,偷偷跑到医院去探望——”

“当然都是避过我在的时候。”章老先生补充道。

老太太不好意思笑笑。

“尤其是立刻得到老人家原谅后,对着远山,我更是觉得下不来台,可是还是没能完全避过。”

“那也是因为我妈(母ちゃん)非要留下你,让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吧?”老先生头一回用了十足亲近的称呼。

 

在那之后,语言暂且有障碍的两人就着本都好学的劲头,距离越拉越近,小娜终于开始渐渐敞开心扉。一日,她在远山为她撑伞送她回家的途中,第一次向人倾诉自己在学校遭遇的困苦,淅沥的雨声成为了她久违眼泪最好的掩盖。

她一边低头向远山道歉,一边不停地擦拭着泪水,明媚的杏眼被揉得通红。照章先生的话“让人没办法不管她。”

“其实我一直没搞懂,”像是道出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,章老先生蹙眉紧锁,“武力值那么满的你,当年怎么会被人欺凌的呢?”

“老头子!”珊娜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章老先生臂膀。

老先生毫不介怀大笑两声,望着偷笑的二宫追述道:“这可不是我在逗她,当年我在医院外碰到那些爱找我挑事的人——估计是以为我们家攀上高枝了,嫉妒——好几个16、7岁的把我团团围住,我正想着只能拼死一搏了,结果这位姐姐可好,”他反手一指自己身边的伴侣,“不仅帮我叫来了大人帮忙,还冲在最前面举着不知道哪里捡来木棍就要朝那带头的挥啊!”
“这么厉害?!”二宫诚心惊讶。

“那也是因为有大人跟在后面的,不然我一个人哪儿敢啊……!”老太太露出后怕的表情,却并没能让自家先生信服。

“那之后学校的事可是你一个人摆平的。”

“那也是你的办法好。”老太太毫不吝啬赞扬。

“什么办法?”二宫连忙问道。

珊娜弥尔一笑。

“其实当时我们班的女教导早就被那个欺凌我的人弄得神经紧绷了,我后来才知道我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,向来怕惹事的女教导一直迫于家长会的压力,对她一再隐忍。所以远山告诉我要勇敢,不要忍气吞声,找个合适的机会在公开场合和那个带头的女生制造冲突,但不和她发生肢体接触,逼迫教导与她直面,闹得不可开交时,再叫来校长……”

“事情一闹大,学校就必须严肃处理,那些冷漠回避闷不吭声的同学才会出声指出欺凌的源头,一切才有可能杜绝。”二宫轻声补充。

“是的,”崔珊娜叹息着点头,“只不过对女教导,我仍心有歉意,虽然她从未主动向我伸出援手,但她却因为这件事卧床许久,最后还辞去了学校的工作。”

章远山轻捏她的手,以示劝慰。

 

欺凌事件解决时,章母身体也已恢复完全,返回崔家继续工作。日子终于慢慢平稳,步上轨道。不仅如此,崔父在发现远山优异的学习能力后,为他寻关系,把他推荐进了当时区里最好的中学,还安排他和珊娜一起修法语。

白驹过隙青春懵懂的年华,男女仍有明显介别的时代,似有似无的情愫开始在两个人心中发酵,或许只是同阅一本书,默契的一句话,和朋友关系不同的距离正悄然拉动两个逐渐走往成熟的心。朝夕相处的日夜只待一个足以弥补不美好初遇的美好时机,去捅破那层慕心暗许的承诺。

但他们万万没想到,在远山即将年满18岁那年,在他们都以为终于可以以不一样的身份牵起彼此的手时,时代轻率地和他们的人生开了一个长达五十五年的玩笑。

 

“我女儿曾经问我,如果不是在那个年代遇见远山,会不会仍守他五十年,六十年,情不变。”崔珊娜无意识地握了握抓着她手心的手掌,“我回答她,我不知道,环境没有给我们机会,zhan争夺走了我们的时间,我只知道不可能重来一次的人生里,不容许我再错过和这个人再会,甚至共度余生的机会。”

 

曜日正在头顶尽情温暖空气,而二宫来回看着眼前的两人时,却感觉到一股近乎壮丽的不输岁月的温柔、热情悄悄地将他包围。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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