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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
“除了牵手，拥抱，就没有别的了。”藤原的语气不像是在努力澄清什么，更像是在表达一种无法挽回的遗憾。

二宫不由自主地想起什么，下一秒又克制自己的思绪不要飘太远。

在那之后藤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崇拜变成了喜欢，甚至爱，他觉得那界线一下变得很模糊，他们依旧做着以往那些事，一同组织活动，攀谈理想。只是冈本有时会靠得特别近，攀爬后山的时候愈发自然地伸出手牵着藤原往上走，去那家小居酒屋的次数也慢慢增加。这些时候藤原的心跳就会陡然加快，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。不过他未曾和谁提起，也自以为掩盖得很好，旁人是看不出来的。

一天深夜，冈本悄悄叫醒了已经入睡的他，偷偷潜进了学校大礼堂，拉着他走上了讲台，说要模拟在这里演讲的场景。藤原又兴奋又担心，这毕竟是在学校，不比在外头。冈本却丝毫不在意，兴致盎然地告诉他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。虽是深夜，藤原却觉得在一旁说这话的冈本在发光，他看着冈本转过身，朝他走来，心跳又开始莫名的加快。

保卫的手电筒光扫视礼堂的时候，他和冈本恰时地躲进了讲座台下，两人缩着身子挤在一起，耳边的呼吸都听得清楚。保卫的脚步远了，但耳旁的呼吸却近了，但终究什么也没发生。他扭过头，慌张地从讲座台下跳了出来，抓着自己胸口在对方开口之前逃离了现场。

没过几天藤原被叫进了教务处，一封检举信被扔到他面前，原来那些自以为高明的伪装在别人眼里都是幼稚无效的。虽没有确凿的证据，但舆论足以摧毁一切，他捱过众人鄙夷的目光和背后唏嗦的唾弃，却在找到冈本时被压倒最后一根稻草。

冈本被学校劝退，合乎情理地对不知为何可以明哲保身的他大发雷霆。他责骂他虚伪，无情，自私。藤原只僵直了身体，看着冈本身上的光芒一点点消失。

学校是待不下去了，藤原狼狈的返乡才发现父亲已卧病在床许久，母亲告诉他这些年全靠未来亲家给予支持，特别是他太太，经常来看望，帮忙照顾。

怀着愧疚，本着孝心，那段时间藤原试图让自己回归“正常生活”。他试着接手家里的事务，和未婚妻一起忙里忙外，双方父母见状都很欣慰，藤原努力保持微笑，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这躯体这空壳开始慢慢只剩活着这一个目的。

“我是真没有想到，她其实什么都明白。”藤原低着头，双手交握放到腿上，“她主动找我，让我不要想太多，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。”

二宫刻意暂停的回忆因为藤原的话又转回他脑子里，以前也有人这样跟他说过，在那个只足2LDK的出租房里，他躺在榻榻米上，那句话飘进空气。

“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不去见他呢？”说出口，二宫才发觉这问话有些唐突，“我的意思是，就留在老家和那么温柔体贴的太太在一起开始新生活，似乎看起来是一个更好的选择。”

“恩，”藤原点点头，“说的是啊，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他呢？”

藤原明显不是在问他，二宫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答案。

“我应该是不想后悔吧，不想被他误会，唯独是他，不想是误会收场。”

藤原几经周折在东京找到冈本，在会面的那个狭小的会议室里，冈本西装革履与他隔着明显的距离。他开口却找不到话讲，冈本就帮他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。冈本说他已经忘记了以前那些不成熟的事，现在一心帮助议员，以后想凭自己努力往上实现抱负，以前的一切都当没发生过，末了祝藤原一切顺利。藤原说觉得自己当时像在做梦，脑子里一团浆糊，他坐在那个会议室里，看着墙上的竞选海报，好像从来不认识一个叫冈本的人，连告别都忘了说。

“有时我会想，如果没有去找他，结果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。”

“会么？”二宫顺势问道。

藤原似笑非笑的说：“应该不会，年轻时觉得自己可以一往无前，但其实我很胆小懦弱，没有冈本那样不顾一切地野心，也没有我太太那样坚守承诺的勇气。”

“后悔了？”二宫追问。

藤原摇摇头：“我来不及后悔，也没有机会后悔，见面失败我觉得没有脸面回乡，就待在东京找了份工作，后来我太太找到我，我们就结了婚一直留在东京生活到现在。”

藤原刻意地轻描淡写的交代完了和冈本别离后的事，二宫并未继续追问，而是问道：“现在还是会偶尔想起以前吧？”

“倒也没有，结婚后忙着生活，照顾小孩，和他算是彻底断了联系，”藤原语气变得沉重，“是一年前我太太入院她和我聊到以前，我才慢慢想起。”

二宫这才知道他妻子的现状，于是连忙道歉。

藤原撑起一个笑容说道：“二宫先生您不用道歉，我很感谢您让我有机会把这些事说一遍，现在年纪大了，越近的事越记不住，倒是以前这些事似乎想忘都忘不掉了。”

“您太太现在……？”

“谢谢您的关心，”像是不愿再多提起他妻子的事，藤原迅速的答道，“我也到时间要去医院了，今天打扰您这么久，真是抱歉。”

“不不，这是我应该说的。”

二宫见藤原无意多留，于是和他一起站起身，收拾好东西结完账往门外走去。

外面开始下雨，藤原驻足在门口抬头默默的说了句，那天也是雨天，二宫正好奇想要询问，藤原已经打开伞向他微微鞠躬道别。

目送藤原走远，二宫想起来他搬出那间出租屋的时候好像也下雨来着。

出了地铁站，雨势小了些，二宫懒得撑雨伞，顶着包一路小跑回公寓。快到的时候几乎没下了，二宫伸手确认后，放下顶着的包，侧着头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雨水，继续往前走。刚迈出一步，他就僵住了。

“小和。”

那个人咧着奇怪的笑容，面对着他站在路边。

二宫拔腿往回跑的时候，听着后面接连让他停下的声音再次确认了，那个五年前被他分手的樱井翔找到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