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甜蜜的回忆适合放在番外。

番外

 

在爷爷家连续跪了三个下午之后，终于得以接见，二宫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——再多跪一天——他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多跪一天。

爷爷很干脆地拉上了门，坐在他对面的团椅里。

“你想好了？”

“想好了。”二宫直视爷爷严肃的目光。

“好吧。”爷爷望着眼神惊愕的二宫，继续语气平淡地说道，“不过你要是中途想放弃，或是到最后也一事无成，别指望我会让你回来。”

说完这话，爷爷即刻起身往外走。

“谢谢您！！”

闭着眼睛，额头着地跪坐的二宫耳边传来轻声的嘱咐：“脚麻了吧，起来的时候注意点儿。”然后是沉闷地关门声。

他没能忽视爷爷嘴边泄露的轻如鹅毛的叹息。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孙，他的决定彻底熄灭了爷爷家族继承的希望。

“啊……疼死了……”二宫以扭曲的姿势侧倒到一旁。

也是没有退路了。

 

从爷爷家出来，拐个弯就是工厂，二宫停驻在大门前，听着熟悉的流水线生产和工人互相呼喊的声音。到高中前那里几乎是他的整个世界。幼年时被爷爷和工人们宠爱；上小学了第一时间拿着花丸向他们炫耀；初中时在学校受欺负了躲在工厂里，是工厂里的大叔把他找到带他回家。而如今成年的他却选择与那个地方背道而驰。

二宫平息不了震耳欲聋的心跳，匆匆赶在被人发现前离开。

 

在离工厂不远的公园里待到日落时分，他的思绪才被肚子里的鼓动声唤醒。今天没带钱包出门，他又不想回家，于是拨通了相叶的电话。

电话响了很久，然后传来一阵忙音。二宫皱着眉再播了一次——同样的忙音。

无可奈何，二宫把手机的通讯薄翻了遍，途中三次越过樱井的名字然后又翻出他的名字就这样盯得出了神。

圣诞聚会后隔了两天，奈奈子给他打电话替相叶道歉，二宫当时正在空无一人的足球场上发呆。他想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快速带过，奈奈子却问他——这样真的好么？

“诶？”

“我们马上毕业了哦。说不定哪天就分道扬镳了。这样真的好么？”

“这个……”

“算我多管闲事吧，你既然没有否认就代表我和相叶并没有完全猜错。我只是觉得就这样不了了之很可惜。”二宫不知怎么接话，还好奈奈子立刻补充道，“不过这毕竟是你私人的事，如果能成我和相叶都祝福你们，如果不能……那也是你们各人的自由。”

二宫挂了电话望着足球场——脑子里的樱井站在球场上对他挥着手冲他傻笑。

自从相叶在圣诞聚会上的无心之言，他便开始刻意和樱井保持距离，幸好临近毕业，他们也没什么机会见面。或许是太默契，那天之后樱井也没联系他。

就这样两周过去了。也许是找工作太忙了，二宫在心里劝说自己道。

“可是明明之前还会发面试情况。”二宫盯着樱井的名字嘟囔道

一边是逃避开麻烦的愉悦，一边是不断冒出的困惑和不满。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麻烦。于是他索性按下了拨通键。

电话立刻被接通。二宫还没来得及反应。

“喂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小和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诶？是小和吧？”

二宫听到那边似乎把手机拿远了确认的声音“接通了啊……喂喂？”

“吃晚饭了么？”

“啊，你听得见啊，我还以为串线了。没吃呢，你呢？”

“我想吃拉面。”

 

正月里大冷的天，拉面馆里挤满了人，樱井带领着二宫好不容易在一家即食面馆里找到了站位。点好了面，两个人就开始沉默。二宫是太饿了不想说话，樱井则把目光一直停留在店里的各种招牌上。

两个人的面几乎同时送至，二宫吃了一口后说：“我今天去爷爷家了，这是第三天了。”

樱井面还在嘴里，又着急想提问，果然就被呛着了。

二宫不耐烦的把纸巾递过去拍着他后背抱怨道：“你着什么急？才吃第一口呢。”

樱井扭转头咳了两下，用手挡着嘴跟二宫说了句抱歉。

“你不用担心，我爷爷他同意了。”看着樱井依旧很担心的目光，补充道，“对，有个条件，就是我如果混不出个所以然，也别想再回头去求他收留。不呛了吧？这天真冷，这么快面都有点糊了。”

二宫开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，樱井盯着他似乎想思索些安慰他的话，想得出了神，直到二宫友好地提醒他道：“你打算吃冷汤面么？”

 

从面馆里出来，天色已经暗了，并且飘着雪。吃面的地方离学校不是太远。两个人决定走路回去。

“工作找得怎么样了？”

“前天面的那个今天二面了，能不能进最后一轮还要等通知。另外还赶了两个面试，有一个对我挺满意的，不过我觉得待遇一般说要考虑考虑。今天最后面那个要求太高了，估计不行。”

“是么？什么要求？”

“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要求，说是入社要被外派两年半，然后依据表现可以直接进总公司。”

“听起来还行啊，怎么你不想离开东京？”

樱井看了看面向他提问的二宫，笑着说：“算是吧。两年半的时间太长了，变数太多。”

“也是。谁知道到那个时候这个城市又会是什么样子……”

樱井察觉出二宫最近时常泄露的落寞语气，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释这个变数里他占了其中的大半。

不过二宫总是能迅速收敛情绪，他继续用平淡的语气问道：“话说你最近和你爸还是挺僵的么？”

“就那样吧。反正也不怎么碰面。我最近忙着面试，回到家也很晚。听我妈说他最近也挺忙的，一直加班。不过我那样跟他吵了，他估计也觉得我无可救药了吧。”

“不可能的。”

“诶？”

“我估计叔叔就是拉不下面子，你一个经济学系的高材生突然说要往影视业发展，他也就一时不能接受。等你以后做出名堂了，他自然会认同的。”

“你就那么信任我？”

“信啊，为什么不信？你可是我们这群人里能力最强的。”

“诶？不是二宫师匠第一么？”

“胡说，二宫师匠是天上人，不需要和凡人论资排辈。”

“啊！不愧是二宫师匠！请受小的一拜。”

“免礼免礼。”

“啊！师匠！”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才发现我们走错路了。”

 

两个人终于辗转来到离学校只余10分钟路程的桥上。不远处突然放起烟花。他们被这景色吸引，双双停下脚步，透过嘴里呼出的热气，看着那一束束划破天际的亮光。

樱井突然问道：“小和呢？有什么打算？”

“我？”二宫耸耸肩，“不知道。”

“真厉害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说‘真厉害’。”樱井侧过身望着二宫。

“哦，烟花是挺漂亮的。”

“我是说你。”

意料之外的答话，让二宫条件发射般地看向樱井。对方却在看在天空。

“从看你在剧团的第一场演出我就这么觉得了，你当时虽然是个配角，但只要你在场上，我的注意力就全在你一个人身上。就觉得，这个人演戏怎么那么厉害啊。”

二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

“后来你写了剧本，排成了剧，虽然被改了结局，我还是觉得十分佩服，就算你保留原来的结局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理。就觉得小和笔下的故事就应该是这样的。平凡的人做着平凡的事，受着平凡的罪，吃着平凡的苦。默默无闻，又熠熠生辉。就觉得能把这样的故事写下来的小和，真的好厉害啊。”

樱井突然扭过头看着二宫问道：“你还记得我们大三的时候有一次讨论到梦想么？”

二宫抿着嘴，不作回应。

“我说我没什么梦想，只求顺利毕业，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过普通的日子。你说你觉得特别意外，一个这么热爱生活的人居然没什么梦想。我就问你，你的梦想。你说你想当职业编剧或者做导演，把自己想象出的观察到的有趣的故事搬上荧幕。今天又听你说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。虽然你总是说自己没计划，可是每次都会给我带来惊喜。小和真的真的好厉害啊。所以，我也想有梦想，至少是能和你同步的梦想。”

樱井不是没有夸奖过他，但多数是参杂着胡闹的成分。这么正儿八经地当面赞扬还是第一次，他明显不适应，却又不想让樱井看出他脑中乍现的比空中绚丽百倍的烟花，那些烟花把他的思绪炸得稀里糊涂。残留的清醒告诉他，樱井接下来会说出一些了不得的话，二宫把脸埋进围巾里，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迈步。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樱井的声音在背后响起，二宫停下脚步埋着头嘟囔道：“我知道。”然后又默默地往前走。

“我说我喜欢你！”樱井提高了音量追赶道。

“我说我知道了！！”二宫脚步加快，也提高了音量回应道。

“小和！！”

“我都说……！”

话没说完，二宫只感觉他被人抱住胸口猛地往旁边一拉，眼前一花，蹿过两个人影。回过神时对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樱井保持着从背后抱住他的姿势问道。

二宫感受到樱井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过自己的脸颊，他愣愣地回答：“没事。”

樱井把他扭转到面对自己的方向，然后收回双手。

“对不起，我知道这很突然。相叶那天说我喜欢你的时候，我脑子里一片空白。然后就觉得自己很丢脸。别人都看穿了，我还没胆量跟你开口。”

二宫埋着头，拽在衣兜里的手开始冒汗。天空的烟花似乎停歇了，越来越深的夜里，路上行人越来越少。

“小和，”樱井的声音盘旋在他的头顶，“我喜欢你。不是作为朋友的喜欢。你，能理解我在说什么？”

“我知道。”二宫小声地在围巾里说道。

“诶？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对方终于抬起头看着他。樱井仔细观察那表情，没有厌恶，没有反感，可是也没有喜悦，只是一脸纯真地看着他。

樱井觉得面前的二宫突然变得好小，他鼓起勇气无奈地说道：“你一直说你知道，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啊……”

二宫却不开口解释，就那样看着他，眉头开始皱紧，似乎还有几分委屈。

樱井看着那双眼睛，心中的猜测愈发明朗，他小心翼翼得问道：“那我可以抱你么？”

二宫不置可否，樱井却已举起了双臂把他拥入怀中。几秒钟后，他感觉有温度轻轻压靠上他的背。

已经停歇的烟花突得又腾空绽放，他缓缓松开用力的手臂，看着眼前这个只比他矮几公分的男人即使在黑夜里依然闪烁的双眼。

接下来的一切，似乎顺其自然，他靠过去的时候，二宫并没有闪躲。只是鼻梁先碰到了一起，他轻笑出了声，耳边传来了软软的鼻音。他再吻上去的时候，好像全身的热量都集中在了这一处，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绚丽多姿的油彩画，绕在他肩窝的手用力的抓着他为他增加了热情。

“小和……”

他点缀着，喊着他的名字，因为对方的不喊停几乎快忘乎所以。

许久后，他终于松开他。他听见二宫说：“我们回学校吧。”

他点点头，牵起他的手，继续往学校走去。

“等我工作定下来了，我们就去租房子吧？”

“我会去便利店打工，你负责房租，我负责水电。”

“啊！不愧是师匠，算得真快。”

“那是！你就等着吧，我写出大作的那天！”

“请师匠务必让小的沾光。”

二宫举起被樱井牵着手拍拍胸口道：“放心，不会亏了你的。”

然后两个人相视大笑。

一切都没有变，但是一切又不一样了。

天空里早没了烟花的回响，周围除了过往的车辆，一切又开始变得静悄悄。

他们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手掌，默默想道，温暖的春天就要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