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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授田先生给二宫续上了茶,他恭恭敬敬地接了,然后看见授田先生放下茶杯就伸手打开了一旁的文件袋,于是他连忙掏出录音笔。
见状,授田先生抬手示意:“不着急,我再捋捋。”
二宫愣了阵答应了声,却没有把掏出包的录音笔放回去,而是顺手放到了包面上。
他将授田先生蹙眉翻阅“资料”的行为理解为“紧张”,于是开口宽慰道:“没关系,我们可以边聊边看。”
授田先生应声抬头听他说完话,又低下头不改颜色。
“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,我的记忆也经历了自己过多的人为加工;我不想描述得太主观,这对这件事里牵扯到的人们都不公平。”
他说完抬头迎上了二宫写满意外和尴尬的脸,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温和地说道:“抱歉,我是不是太严肃了?”
二宫连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。
于是授田先生又低下头“研究”起资料了。
果然还是紧张啊,二宫心想。愈是严谨的人愈会在自己认为重要的时刻对一言一行反复斟酌,二宫安静地喝着茶,耐心地等待着授田先生,他确信眼前的授田先生和前面的受访者们都不同,不用他做任何过多的刺激或鼓励,授田先生一定会在适当的时机自己开口。
果不其然,十分钟后,授田先生放下了“资料”,沉吟片刻,郑重地直视二宫。
“我们开始吧。”
似乎所有看似复杂的故事都有一个及其简单的经过。
在授田先生详尽的描述之后,二宫用两句话将其总结。先生的爱慕者在告白之后自杀未遂,而她的爱慕者对先生及其家人进行了疯狂的报复行动。只是这样简单的总结却也在告知听者这背后涵盖着的千丝情愫,万缕无奈。
那位爱慕者在授田先生的一班学生里算是资质比较平庸的一个,先生对她印象并不深,但他认为自己应该为这件事担起责任。可校方禁止先生去见那个自杀未遂的爱慕者,因为“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是你一个人担得下来的”,并且勒令先生休假,待到事情逐渐平息后再返校,先生辩驳不得,只能遵从。
家里开始陆续收到匿名谴责信,许多信件都以第一人称怒斥他“不负责任的温柔行径”,更称那位爱慕者为“勇士”,完成了自己渴望已久的“控诉”。关于这样的闹剧,夫人不多言语,只是提议让还年幼的孩子去外公外婆家,先生默然。夫人说难得的二人世界,拖着先生和她一起买菜做饭整理屋子,无视街坊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,教导授田先生怎么挑选蔬果,怎么高效地收拾物件,对那件事只字不提。
“记得有一次在家门口遇上来‘关心’我们的邻居。”授田先生轻笑道,“夫人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,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打发回去,那家人再也没来‘关心’我们。”
“夫人真是厉害啊。”
授田先生点点头:“我说过了,没有什么能瞒过我夫人的眼睛,任何人都做不到。”
两个月后,日子终于慢慢归于和寻常无异,再无匿名信和恼人的关注。授田先生得以返校,本以为会无人的教室还是有半数以上的人到课。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,先生在校园里被一个女生拦下,对方没说什么,只向他深深鞠了一躬,然后便转身跑了,但授田先生从她神情判断出,她就是那个自杀未遂的女生。后来她也出现在了课堂上,事情虽已过去,但同级生们不免对她疏离,但她似乎丝毫不受影响,先生很欣赏她的勇气和态度,自此便对她多了一份不自觉的关注。
“就算时光倒流,我再回到那时,也无法改变后来事态的发展,也不曾想到原来她早已计划好一切。”授田先生看着二宫,意味深长地说,“二宫先生,人心真是奇妙诡怪得很啊。”
授田先生翻出文件夹里的一叠信件,推至二宫面前。二宫拿起来翻看,两种字迹,一看便知是往来信件。
二宫念出了一封信上的收信人名:“‘惠’。”然后抬头疑惑地看向对面闭上双眼的授田先生。
良久,先生才睁开双目,深吸一口气。
“是我,害死了她们两个人……”